經濟觀察報 記者 姜鑫

6月16日，一則保險產品“降息”的消息在保險圈傳播。

“保險降息潮其實早就開始了。”保險經紀人林先生轉發了上述消息并評論道。

目前，市面上已經出現了預定利率為1.5%的分紅險產品，這較去年10月監管劃定的分紅險預定利率上限——2.0%，出現了下調。

預定利率是保險產品定價的核心影響因素。隨著最新一期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的調整，保險產品的預定利率將大概率下調，這也意味著，保險產品的預定利率上限將走入歷史低位。

一位中小壽險公司管理層人士表示：“雖然1.5%的預定利率已經是歷史低值，但是還會繼續走低。”

1.5%的預定利率產品出現

近日發現5年期大額存單越來越少后，在北京工作的朱女士開始主動和保險顧問聯系，了解其此前推薦的分紅險產品。

“保底利率是2.0%，超過5年期存款利率，此外還能通過分紅享受保險公司的經營成果……”保險顧問說。

保險顧問還提示朱女士，預定利率為2.0%的分紅險產品也面臨著下架的可能性。

2個月以前，林先生便開始向客戶推薦中意人壽的分紅險產品。據林先生介紹，其所在平臺銷售的險企產品中，中意人壽和同方全球人壽兩家公司都推出了預定利率為1.5%的產品。例如，同方全球人壽推出了傳世尊享（G款）終身壽險（分紅型）、傳世尊享（F款）終身壽險（分紅型）、同如意年金保險等產品，中意人壽則推出了一生中意（福享版）終身壽險（分紅型）、中意悠然金生兩全保險（分紅型）等產品。

林先生還稱，中意人壽的一生中意終身壽險（分紅型）目前同時在售兩款產品，即福享版和尊享版，前者預定利率為1.5%，后者預定利率為2.0%。在給客戶的選擇中，福享版有著更高的分紅演示，預定利率高的尊享版分紅演示稍低些。

更早之前，恒安標準人壽也推出過預定利率為1.5%的分紅型終身壽險產品。

在談及產品利率調整時，同方全球人壽方面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在低利率環境下，保險行業面臨著利差損風險提升、客戶需求轉變、資產負債匹配難度增加以及行業競爭加劇等多重挑戰。公司依托外方股東逾百年的壽險經營及全周期風險管理經驗，結合監管通知精神，主動應對，經審慎研究，于近期對產品定價利率進行調整，以平衡風險保障，增強投資的靈活度，提升長期投資回報率，維護客戶長期利益。

下調箭在弦上

預定利率是保險公司在產品定價時，對未來資金運用收益率進行預測，假設保單每年的收益率。

對于保險產品來說，預定利率的下調可能會帶來兩個方面的變化：儲蓄型產品（例如增額壽險和年金險）的收益會下降；保障型產品的價格會上漲，比如繳費周期較長的重疾險。

2025年1月10日，金融監管總局向中國保險行業協會和各人身保險公司下發《關于建立預定利率與市場利率掛鉤及動態調整機制有關事項的通知》（下稱《通知》），提出要建立預定利率與市場利率掛鉤及動態調整機制，引導保險公司強化資產負債聯動，科學審慎定價。

根據《通知》，中國保險行業協會定期組織人身保險業責任準備金評估利率專家咨詢委員會成員召開會議，結合5年期以上LPR、5年期定期存款利率、10年期國債收益率等市場利率變化和行業資產負債管理情況，研究人身保險產品預定利率有關事項，每季度發布預定利率研究值。如果預定利率最高值連續兩個季度高于預定利率研究值25個基點及以上，就需要下調預定利率。預定利率最高值取0.25%的整倍數。預定利率下調后，保險公司2個月內就要做好新舊產品切換。

目前，普通型保險產品的預定利率上限為2.5%，分紅險的預定利率上限為2.0%、萬能險的預定利率上限為1.5%。這也意味著如果預定利率研究值連續兩個季度小于2.25%，保險產品的預定利率即將面臨下調。

在啟動預定利率動態調整機制后，官方給出了兩個季度的研究值：一季度為2.34%，二季度為2.13%。

在普華永道中國金融行業管理咨詢合伙人周瑾看來，人身險產品預定利率上限從當前的2.5%下調到2.25%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在預定利率的研究值錨定的三個市場化利率中，10年期國債到期收益率下降較快，從去年年底的2.0%左右跌到了當前的1.7%左右，近期5年期以上LPR和5年期定期存款利率進一步下調，且市場預期未來幾個月不太可能有回升，所以三季度的預定利率研究值大概率也會和2.13%基本持平或者進一步下跌。”周瑾說。

經濟觀察報記者了解到，不少保險公司已經儲備了預定利率調整后的產品，但考慮到市場情況，對產品切換較為謹慎。

走入歷史低位

過去數十年間，保險產品的預定利率隨市場環境先后在1999年、2013年和2019年等年份有所調整，每一輪的持續周期都相對較長。

近年來，長期邊際資本回報下降使得長端利率中樞持續下行，保險產品的預定利率也和銀行存款利率一起處于下行區間，并逐步走入歷史低位。

預定利率的高位時期要從20世紀90年代初期開始，彼時，壽險產品的預定利率與銀行存款利率掛鉤，一度高達7%～10%。1996年5月，央行開始連續下調銀行存款利率，此后的3年時間里，銀行1年期存款利率從最高的10.98%直接降至2.25%，保險產品的預定利率也出現“大轉彎”。原保監會緊急發布通知，規定新開發壽險產品的保單預定利率不得超過2.5%。

2013年8月，人身保險費率市場化改革啟動，普通型人身保險的預定利率上限被放開，保單法定評估利率提升至3.5%，普通型養老年金的預定利率可以在3.5%的基礎上上浮15%，即最高為4.025%。這意味著預定利率2.5%的上限規定被打破。

2019年，責任準備金評估利率上限調整后，預定利率為4.025%的保險產品絕跡，保險產品的預定利率進入3.5%時代；2023年7月底，在監管的指導下，保險行業進行了保險產品“大切換”，預定利率上限由3.5%下調至3.0%；隨著利率中樞下行，保險產品的預定利率在2024年秋季再度進行調整。自2024年9月1日起，普通型保險產品的預定利率上限從3.0%降至2.5%，同時自2024年10月1日起，分紅險的預定利率上限從2.5%降至2.0%、萬能險的預定利率上限從2.0%降至1.5%。

在周瑾看來，雖然預定利率的下調在短時間內會降低保險產品對消費者的吸引力，但對于保險行業來說，調降成本有助于降低利差損風險。近日部分保險公司主動下調產品的預定利率，也是應對市場變化的積極主動做法，估計也會引起其他保險公司的跟進。

作為一線銷售人員，林先生并不希望保險產品的預定利率下調來得那么快，與上一輪預定利率的下調相比，市場的反應已經沒有那么敏感。

2025年以來，人身險保費收入增長承壓。第一季度，人身險公司保費收入同比下降0.3%，其中壽險保費收入同比減少近1%。

在中央財經大學中國精算科技實驗室主任陳輝看來，對于壽險公司來說，應對利率下行，關鍵是大力發展浮動收益型保險和創新非利率敏感型產品。

但從市場的反應來看，這一步走得并不容易。

自去年以來，越來越多的保險公司開始調整產品策略，加大分紅險產品的銷售力度，但市場的認知度仍然有待提升。分紅險的銷售也成了當下橫亙在保險公司和一線銷售人員面前的難題。

上述中小壽險公司管理層人士表示，雖然分紅險屬于浮動收益型產品，但無論是銀保渠道還是代理人渠道的銷售人員都希望給客戶帶來原屬于保險的“確定性收益”，因此，在銷售產品時，會將其與銀行存款收益做對比，隨著預定利率的下調，銷售難度會進一步加大。也有人建議在接下來的預定利率調整中縮小分紅險預定利率與普通人身險預定利率的差距。

陳輝表示，從過去2年的發展來看，壽險業之所以逆勢增長，在于居民財富的增加，在于居民資產配置的變化，更在于保險成為一種“優質資產”。但是，我們必須清晰地認識到，是消費者選擇了保險，而不是保險選擇了消費者，消費者永遠是理性的。因此，壽險業需要重新認識環境、重新認識保險、重新認識資產配置和重新認識保險配置邏輯。

（作者 姜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