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張鈴

7月29日，世界制藥巨頭默沙東披露了上半年慘淡的業績：總營收313億美元，同比下降2%；制藥業務收入277億美元，同比下滑3%；中國區收入約11億美元，同比暴跌70%。

披露2025年半年報的同一天，默沙東宣布啟動一項“在2027年底前每年節省30億美元成本”的全面削減計劃。

隨后幾天，默沙東將在全球范圍內大裁員的消息在業內流傳。

8月1日，就默沙東全球及中國區裁員情況，經濟觀察報致函默沙東。8月6日，默沙東回應經濟觀察報：“雖然我們將在全球部分地區進行裁員，預計影響約6000人，但未來幾年對公司及人員的投入都會增加。我們將竭力確保員工有機會接受培訓，以勝任新的崗位。”

過去十年，憑借“藥王”Keytruda（K藥，帕博利珠單抗）和HPV疫苗這兩大明星單品，默沙東制藥業務收入在一眾跨國藥企（MNC）中長期排在前列。現在，隨著K藥增速明顯放緩，以及HPV疫苗從一針難求到賣不動的反轉，默沙東按下了減速鍵。

罕見大裁員

近兩年，全球多家MNC均曾有過不同規模的裁員。2025年以來，吉利德、羅氏、輝瑞、葛蘭素史克等巨頭都分別啟動過裁員計劃，不過裁員規模多在百人上下。

默沙東這一輪裁員規模較大，其將在全球范圍內裁減約6000名員工，約占全球員工總數的8%。

裁員動作的背后，是默沙東為節省成本而推出的全面削減計劃。據默沙東透露，其于2025年7月啟動了一項多年期優化計劃，通過提升生產力，預期每年省下30億美元成本，從而推動產品組合轉型。

作為該計劃的一部分，默沙東同時批準了裁員計劃，預計裁減部分行政、銷售和研發崗位。裁員計劃將為其每年省下約17億美元，預計2027年底前即可實質性兌現。

默沙東提到，在裁員的同時，其仍將繼續在業務戰略增長領域進行招聘。此外，其將縮減全球房地產（指辦公場所）布局，持續優化生產制造網絡，使全球制造的地理分布更好地匹配客戶需求，同時反映業務變化。

默沙東在官網中披露，2025年第二季度，其已在其GAAP（美國通用會計準則）業績中計入與該裁員計劃相關的6.49億美元費用。

目前，默沙東暫未具體披露中國區裁員數據。一位默沙東內部人士透露，此次裁員中國區受影響最大的或為疫苗相關部門，至于裁員具體涉及多少員工，他暫不了解。

在全球，默沙東有約6.8萬名員工，其中約5000名員工分布在中國。若據比例推算，其在中國的裁員規模或在400人左右。

失落的中國市場

在一眾單品中，支柱產品HPV疫苗的下滑尤其刺眼。2025年上半年，默沙東HPV疫苗銷售額為24.53億美元，同比下降48%。其中，HPV疫苗第二季度銷售額為11.26億美元，同比下降55%。

默沙東在二季度財報中說，HPV疫苗銷售額變化主要是由于中國需求下降。除中國外，銷售額僅下降3%。

根據財報數據，2025年一季度，HPV疫苗在中國區收入僅1.93億美元，第二季度則為0。

第二季度在中國區沒有HPV疫苗收入，是因為默沙東在2025年2月宣布將暫停向中國市場供應HPV疫苗。當時，默沙東稱，受整體市場環境、消費者需求疲軟及渠道庫存高等因素影響，其與本土合作伙伴智飛生物（300122.SZ）進行了深入溝通并做出決定，根據消費者需求的動態變化，階段性調整中國市場的發貨節奏，預計將于年中逐步恢復常態。

經濟觀察報了解到，2019年—2023年，默沙東的九價HPV疫苗在市場上一針難求，但從2024年以來出現滯銷。一位疾控人士透露，業務量銳減的情況下，默沙東在中國的代理商智飛生物在渠道中積壓了巨大的庫存量。在智飛生物2025年的一場業績會上，其管理層也強調了HPV疫苗的庫存壓力，將去庫存作為2025年的核心工作之一。

與此同時，競爭對手已經到來。2025年6月，萬泰生物（603392.SH）的九價HPV疫苗上市，成為全球第二款同類疫苗，其499元/支的定價僅為默沙東九價HPV疫苗的40%。

在發布半年報后，默沙東再次決定，繼續暫停向中國供應HPV疫苗，同時將重新評估2026年的供應安排。

中國市場對默沙東業績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在過去幾年，中國市場的業績表現也一度亮眼：

2020年,默沙東中國區收入為35億美元,同比增長13%,占全球市場的比重提升至8.2%,首次超過日本成為其第二大市場； 

2021年，默沙東中國區收入同比大漲60%，成為默沙東全球表現最好的區域；

2023年，默沙東中國區收入達到67億美元，同比增長31%，超過阿斯利康中國，在MNC排名第一。這一年，默沙東中國區收入在其全球市場中占比達到12.5%。

2024年，默沙東中國區收入開始下降，同比下滑20%。到了2025年上半年，默沙東中國區收入銳減至約11億美元，同比下滑70%，占其全球制藥業務份額不足4%。

尋找下一個“藥王”

2023年，K藥以250億美元銷售額接替修美樂，成為全球“藥王”；2024年，K藥銷售額達295億美元，蟬聯“藥王”。

2025年上半年，K藥銷售額為152億美元，占總營收的比重為48%。同比增長7%，但相比前兩年近20%的增長，增速已大幅放緩。

值得注意的是，地緣政治風險給K藥未來的市場蒙上了一層陰影。據央視新聞消息，當地時間7月27日，美國總統特朗普表示，美國已與歐盟達成貿易協議，對歐盟輸美商品征收15%的關稅。K藥的生產基地主要位于愛爾蘭。對此，默沙東已于今年4月采取應對措施，將足量庫存轉移至美國，以保障2025年底前供應不受關稅政策影響。此外，默沙東也計劃擴大本地化生產。

現在，K藥依然是默沙東的當家單品，不過“藥王”桂冠已失。

2025年一季度，諾和諾德的司美格魯肽收入85億美元，大幅超過K藥的72億美元收入。8月6日，諾和諾德發布2025年上半年財報，其司美格魯肽銷售額為166億美元，繼續力壓K藥。

與勢頭正猛的新晉“藥王”司美格魯肽相比，K藥是一款即將度過巔峰期的經典藥物，它的部分關鍵專利將在2028年到期。那時，K藥將面臨蜂擁而至的生物類似藥競爭者。

專利懸崖將至，默沙東亟需找到新的重磅產品，實現管線的順利迭代。其也在近日表示，前述全面削減計劃省下來的成本將全部再投資于多個治療領域的新產品上市和在研管線。

7月9日，默沙東宣布，將斥資100億美元收購專注呼吸系統疾病的生物制藥公司Verona Pharma。通過此次收購，默沙東獲得Verona Pharma的慢性阻塞性肺疾病藥物Ohtuvayre，這款藥已于2024年6月在美獲批，是20多年來首個慢阻肺病突破性療法，有分析師預計其年銷售峰值至少可達10億美元，部分預測甚至高達40億美元以上。

不過，相比K藥近300億美元的年銷售額，單靠Ohtuvayre無法接替K藥專利到期后的營收重任。除了Ohtuvayre，近幾年默沙東還有另外兩筆百億美元級別的收購。

2021年，默沙東公司以115億美元收購Acceleron，獲得一款治療肺動脈高壓藥物Sotatercept。這款藥于2024年3月上市，2025年上半年銷售額超6億美元，自獲批以來12個月內累計銷售10億美元，上市首年就成為10億美元級“重磅炸彈”藥物。

2023年6月，默沙東以108億美元價格收購Prometheus Biosciences，進軍免疫疾病治療市場。交易完成時,默沙東曾表示,該公司主要候選藥物PRA023具有“數十億美元的峰值銷售潛力”。

2024年，在財報電話會議上，默沙東首席執行官Rob Davis提到，默沙東仍在市場上尋找10億至150億美元的收購交易，繼續擴大深度和多樣化投資組合。

（作者 張鈴）